“还好游扶泠不在,不然这句话又要惹她生气了。”
倦元嘉捏着酒杯,她们坐在入夜的花亭中,池中的菡萏未开,斜对角便是护持的阵法,深夜也泛着光。
“倦倦你不吃醋吗?”梅池捧着碗问。
“我?我吃醋有用吗?某人完全不在意。”
倦元嘉拖长语调,似乎看梅池吃得很有劲,好奇地尝了一口她的酱料,呸了一声,“你这什么,吃一口感觉鼻孔被人戳开了。”
四下无人,她也不摆主君的端庄,明菁严重怀疑她偶尔冒出的粗鄙之语是和丁衔笛厮混学来的。
她抿了抿唇,似乎想要遮掩自己的笑。
倦元嘉指着她的脸说:“别憋着,要笑就笑,然后自己尝一口。”
明菁拒绝,倦元嘉不许她拒绝,两位元婴期高手就这么在桌上打起来了,热气被截断,梅池居然还能在混乱中下点海草。
她望着浮在滚烫热锅中的深海植物,又想起那日祖今夕最后的诀别,还有她塞给自己的储物灵珠。
阿祖所有的家当都给我了,包括她的皮。
饵人天生冷然,这种冷和游扶泠不同,只是对万事万物的感知低上许多。
一身蛮力大多也毫无入道的可能。
梅池是个意外,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灵性来自何处,道院的座师偶尔这么夸她。
但她依然有很多不懂。
不懂游扶泠的占有欲,不懂丁衔笛为什么纵容游扶泠的占有欲,也不懂倦元嘉总是为了明菁四处奔波。
道院里的道侣那么多,有些人好得表面,很快就结束了。
前日是这个道侣,几日后又换了。
人类的感情很难懂,有的转瞬即逝,有的利益权衡,也有的轰轰烈烈。
那也是人的,饵人不会有。
她总是后知后觉,逃避时间,反正什么都不做,阿祖也会在身边,给她做好的。
无论是抢不到的饭堂招牌叉烧饭,还是修炼的洞府,还是公共课的位置……
她没有预设祖今夕的离开。
从前梅池就没有预设这个概念。
她只知道祖今夕总在她转头能看到的地方,谁都说丹修师姐爱她,谁都说祖今夕是痴人。
但祖t今夕也想吃掉她。
可她没有吃,甚至把什么都给我了。
明菁不说情话。
梅池在倦家这些日子,发现每一次外出的明菁都会给倦元嘉带一些什么。
偶尔是一壶酒,大部分是羽毛。
这位主君钟情禽鸟,不止一次夸明菁是海东青,每一次的目送都带着欣赏。
游扶泠和二师姐就更不必说了。
她们从来形影不离,明明我和阿祖也可以这样的。
梅池捞起浮起的海草,绿色的酱料打开了她的鼻孔,呛得她咳嗽猛烈,眼泪也滚了下来。
当桌大家的明菁和倦元嘉迅速收手,错愕地看向梅池,“怎么了?”
梅池可从来没哭过,祖今夕不见了都没哭。
倦元嘉还记得她重遇丁衔笛,表达感情不过是飞扑和狂蹭,喜极而泣和悲从中来都不是梅池会有的情绪。
这要是被丁衔笛知道,她们绝对玩完。
梅池也错愕地望着砸在自己手背上的水珠,“这是眼泪吗?”
如今修道不追求飞升,修士也耽于情爱,大悲大喜也很少见。
明菁和倦元嘉都不知道上次哭是什么时候,但她们是知道自己会哭的。
“那不然呢,难道会变成珍珠?”倦元嘉凑近看。
明菁嘴角抽搐,“饵人不是鲛人吧?”
她也好奇,问:“世上真的有鲛人么?”
梅池舔了舔手背上的水珠,“怎么是苦的?”
倦元嘉:“是吗?”
梅池伸手过来,倦元嘉推开,“妹妹,我总不能舔你的眼泪吧。”
“是哦,”梅池缩回手,一句话和火锅滚开的咕噜声混在一块,飘忽却辛辣,“要是阿祖在就好了。”
倦元嘉之前还和丁衔笛说放心,梅池就是根木头,不会开花的。
丁衔笛还说那玩意受潮了呢,不开花长蘑菇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