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有一个女人等了25年,只为等一个男人给她当年为何丢下她的答案,而这个男人是否会来,只需我一句话。我告诉这名僧人,给我三年,三年之后我便让那人带僧人所要的人去见她。”
“为什么要三年?”
“我爱谁?我要答案。”八年来,那个曾是至尊的男人从没有笑过,目光冰冷如刃,就像这场雪,永没有春天。
风雪蒙了眼,许久,应天慎才紧声问道:“答案是什么?”
“王爷。”五官垂眸,眼底似有什么黯淡了下去,“十岁之前,五官生活得虽苦,却如游鱼,自由自在,只为活而活,该狠时狠,从无善念,只要能活着,可以踩着他人的尸体而往上爬,十六岁之前,五官生活得幸福,天天是在天宫,因为有小姐和王爷,20岁之后,五官迷茫了,小姐因为先帝抛弃了官儿和秀丽姑娘走了,王爷为了天下苍生而要五官生活在皇宫,那时,只有先帝,他伤我最深,我恨至深,却始终站在我身边。”
五官的声音平波无纹,“可五官心心相系的还是王爷,有一件事他说对了,太后使计要您和先帝相斗时,我确是将计就计,以战养战,那一段日子,我失去了自我,为的,是给王爷一个干干净净的皇位。”
“我不稀罕皇位,我爱的是你,要的也是你,为了天下苍生,我不能反,可我能与你共生死。”
“共生死,多动人啊。”五官眉尖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伤感,模糊了视线,“王爷,您不知道吗?我爱惜生命,能生为何要死呢?若死,我早死了,又何必芶活着长大?自您登基后的那几年,五官夜夜想着先帝以生命为我挡下的一箭,我恨他,越恨却越迷茫,我一直在想,他会为我挡下那一箭,是不是他知道我爱惜生命胜过所有?”
寒风陡然无影,雪花笔直而落,沉沉地。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恨的恨不起来,该爱的却都离我而去,最后成为了孤人一个,直到那一天,我遇见了暗门门主,孤独的心陡然有了依靠。”
“不要说了。”应天慎面色变白,与雪同化,心痛如绞,呼吸似沉重似缓慢,“不要说了。”是啊,他怎么忘了,五官一生都在追求活着,努力的活着,而他……他却要剥夺她的存在,所有要说的话在此刻陡显得苍白无力,应天慎只觉他是处在了暗潭之下,全身冰冷。
“皇上,放下过去吧。”
这一声皇上,使得应天慎似被什么蛰到般。
“皇上,不管您有多在乎五官,我已把天下黎民送给了您,您是一个好皇上,要一直做一个好皇上。”五官说完,缓步离去。
八年的思念,悲到尽头时却无法汇成一句挽留的话,再一次看着她的消失,一如那年,同样的背影,同样的绝情,再一次刺得他鲜血淋淋,痛得无法呼吸。蓦然,应天慎欲追,迈出的脚步却似被卡住般,竟迈不出追的步伐,脑海里想的尽是五官所说的那句话‘王爷,您不知道吗?我爱惜生命,能生为何要死呢?若死,我早死了,又何必芶活着长大?’
自始自终,五官没有回头,望着前方的目光暗淡如夜,这不是她的真心话,只是为了结束,结束太后的等待、贤王无悔的爱恋,须王爷对她的痴恋以及她的前半生。转弯时,她蓦然停住,低望着出现在眼皮底下的玄黑衣摆,雪的白与他的玄黑颜色,二个极端在此刻竟奇异的相融,视线上移,三年不见,他越发冷峻,如玉般的面容似抹了雪,一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峭淡淡散开。
隔着飘雪,五官迎视他沉黑如冰潭的目光。
“他们已碰面。”
五官知道他所说的他们便是太后与宣德帝,只默默点头。
深深的沉寂在二人之间散开。
他向前一步,握过她冰冷的手,迎着大雪朝城外走去,五官自始自终低着头,直到几步之后,她蓦然上前抱住了他,紧紧的,不留一点缝隙的抱紧他。
应天临冷峭的神情有了一丝松动,唇角扬起的笑弧柔化了他的冷峭,淡淡开口:“你的一个问题想了三年,真长。”
“你给我三年,我还你五十年,也不算亏本。”
“五十年?生生世世如何?”
“下辈子你若还是皇上,我便只能许你今生。”
“不当皇上,只当你的男人。”
“还是下辈子再说吧。”
“这三年,你一点也未变。”
“你却会笑了。”
应天临深深看她,似在探入灵魂深处,直到许久,才握过她的手往城外而去,落雪很快将他们的脚印铺盖,似从未有人踏足过。
雪继续下,没完没了。
离根的发上、肩上已布满了厚厚的一层厚雪,她未觉,只悲痛的望着眼前孤寡的背影,广袖上的绣金龙在雪中飘扬,一如他的身影,夺目刺眼,只越显越孤独,原来,那个人就是皇上痴恋了一生的女人,如此平凡,却让人过目难忘,一股无力感从四肢百骸中进心中,此刻,她已明白,她的一生,只能如此了,明明想自慰的一笑,哪知涩了眼,直到燕子悄然递给她棉帕,才知道自己落泪了。
主子以前常笑,第一次看见主子哭,让燕子心底不禁慌乱,又怕出声惊着了皇上,只得从怀内拿出棉帕给主子,主子擦去了泪后,朝紧随在身后抬轿的太监示意,太监忙将手上的油伞送至,主子便拿着伞走到了皇上的身旁,撑起伞与皇上共同站在雪中,燕子静静的看着,却看见主子朝皇上笑了,很阳光的笑容,却让她的心微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