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母的身材娇小,肤色依然白皙而略有光泽,满头银灰色的短略带卷曲,一双丹凤眼犹存几分年轻时的美目盼兮,尤其是左眼眉梢处的一抹老年斑,仿似水墨画家笔下飘出的一瓣落梅。
如果将目光拉回到五十多年前,再套用现在的话来说,方母绝对是校花级的美眉。
周主任微笑地看着方母,问了她几个日常的起居饮食、活动等方面的问题,已判断出她的晕倒是贫血引的,还是让她做了一个血常规检查。
化验单很快出来了,方母的血红蛋白数值是gl,属于中度贫血。
方子圆忙打电话给方父,告知方母的病情,让他不要担心,她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不用住院,不用再做别的检查了?我、我忽然感到胸口很闷,头又疼得厉害了。”
方母一听到要回家,马上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摸着额头上的纱布,很是虚弱的语气里缠绕着无法掩饰的失望。
周主任正低头开着药方,方子圆也不言语。
“前些日子,我们小区一个老头儿晨练时突然晕倒,被人送去医院,查出得了脑血栓。他现在半身不遂,躺在床上……”
方母忽然转移了话题,急急地说着有关那个老头的现状,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就红了,声音陡地潮湿起来。
“妈妈,您不要激动,慢慢说,您还有哪些地方不舒服,都对周主任说出来。”
方子圆赶紧打断方母的话,望向周主任,递给他一个无奈的笑。
周主任会意,他从医多年,非常了解病人的心思,特别是像方母这样的老年病人。
方子圆也深知方母的心结所在。她是年纪大了,心里害怕死亡,嘴里却不肯说出来。
其实,中国人大多是忌讳谈说死亡的,特别是那些上了年纪的人。
前几天,方子圆所在学校的一位老师去医务室跟她闲聊,说起他的大舅忽然同情如兄弟的小绝交了。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他俩参加了一位故人的追悼会。
仪式结束后,他大舅的小说让他大舅先走。他大舅呢,一定要让他的小先走。言来语去,好了大半辈子的老哥俩,就因为“你先走!”这一句话,三个字,断送了几十年的兄弟情。
方子圆不记得方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哪一次生病开始,总是有意或无意地放大着身体的疼痛和不适,总是担心自己会生一场大病。略感身体不适,就乱买保健品服用,还经常要方子圆带她去医院做检查。
当医生看过检查结果,告诉方母没病时,她通常表示出的不是高兴,而是失落。
回到家中的方母常常唉声叹气,三番五次地说县医院的医生不行,没看明白她的病,一定要再去市里或外地的医院看病。
有一次,方父被方母吵得心烦,冲她了一通脾气。
当下,方父的血压骤然升高,很久降不下来,不得不加大了服药的剂量。
于是,方子圆直接带方母去了省城的一家大医院,挂了专家门诊的号,该做的检查无一遗漏,全部重新做了一遍。她除了心律不齐的老毛病,大脑和各个脏器都在正常运转。
可是方母呢,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神态。
方母这次晕倒,估计又得好好折腾一番了,方子圆这样想着时,方母的话一下钻进她的耳朵。
“周主任,我要住院,我要背上小时动态心电图,还要做个脑部ct,还要……”
方子圆马上微笑着看向周主任,轻轻地扬了扬眉毛,周主任的眼睛快地冲她眨了一下,又看似不经意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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