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是男人,是同样应该有位良妻的男人。
林沂从未如此清晰而深刻地认知谢离的身份,一旦破除迷障,他再无法坦然地将谢离视作私有。
他没有任何理由留下谢离,甚至有太多理由应该放他走,光是子嗣就不容他任性。
离开他,谢离便能做回真正的自己,他当成人之美才对。
或许及时止损,对彼此都好。
只是
林沂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双恣意狡黠的眼眸,刚做决定的心又有一丝动摇。
他甩开这点烦意,捡起最开始和季元柏说的事,将心思都沉入到政务中。
太子生辰,因不是大寿,故没有大肆操办,只在东宫设置家宴。
昨日林沂宿在詹事府,今早回宫换洗时,侍女送上来的衣物有两套。
身侧服侍的宁海解释:“云侧妃亲手做了身衣裳作贺礼,殿下要不要试试?”
林沂看向托盘里的衣服,绛紫金丝厚绣四爪盘龙纹,样式精巧生动,还配有一个红色香囊。
宁海注意到太子侧目迟疑的模样,边整理里衣边似不经意地说:“听闻太子妃最近日夜在后山忙碌,不知准备的是何礼物。”
林沂目光一凝,抿了抿唇,指向云侧妃送来的衣裳说:“就那个吧。”
“是。”
陆续有京中的宗亲和母戚入宫参宴,谢离作为太子妃自然得招待众多女眷。
宾客中心的林沂始终不太放心,这是谢离第一次独立面对一众皇亲贵戚,以往有皇后在,好歹还能松懈一二,更何况他还是个男人。
他抽空去内院看了一眼,谢离被年轻妇人围绕其中,腿上坐着一位可爱的小郡主,手里剥着花生喂给女孩,垂眸间尽是温柔的神色。
好吧,比他想像中适应多了,不过这么多女子亲近,到底不便。
他越发能冷静理智地审视谢离作为男人于后宫而言,实在有诸多弊端。
林沂默然重新回到宴会中。
襄郡王妃的外甥人称“小潘安”,长得俊秀不凡一表人才,第一次面见太子,倾羡中带着紧张不断与他攀谈。
林沂随口应和,心不在焉地思忖究竟该如何安置谢离呢。
另一侧的谢离哄完小郡主,脖子挂上金锁才放她回到母亲身边,郡王妃立即抱着女儿谢礼。
他只是莞尔一笑,端起茶杯润润使用过度的喉咙,长公主林清姗姗来迟。
长公主聪慧机敏,深受皇上喜爱,亦是唯一有实权的公主。她性子高傲冷淡,除却几个闺中密友,甚少与其他宗亲往来。
简单寒暄几句,林清坐在谢离旁侧的位置默默饮茶,余光多扫了几眼弟弟的太子妃,便再无反应。
谢离秉持着人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尽量表面礼仪到位。宽袖中的手指暗暗搅动,看似认真听其他人说话,心里却惦记着晚上的生辰礼。
失败无数次,最后一次才勉强成功,但愿晚上不会出意外吧。
也不知干嘛非要为难自己,随便送个东西就好,毕竟礼轻情意重嘛。
这么一想就有些后悔,当着这么多人面,要是失败了,那真是笑话至极。
他隐隐叹了口气,默默祈祷晚上一切顺利。
待到宴会开启,谢离乖乖坐在太子身边,听着一个又一个长辈祝词敬酒。他开始还有些担心喝不了酒,抿了一口发现酒壶配置的是甜水。
谢离放下酒杯,歪头看了眼林沂,对方没有注意到他,只唇角微微勾起,姿态松弛,金龙冠顶垂下两条红色的绦子,尾端串有深蓝宝石的流苏落在胸前龙纹祥云图案上,随着转头的动作小幅度晃动,金丝绛紫的宽袍于满室的光辉中衬得他面若冠玉器宇轩昂。
谢离扭过头,自顾夹盘中的菜吃,嚼两口偏头看林沂一眼。
筵席过半,丝竹舞乐暂时退下,众人说起家常。
当皇后说起诚王世子又添子嗣,谢离顿感不妙,隐约预感这个话题即将落到他身上。
果不其然,诚王妃笑容满面地说:“如今太子已经有了太子妃与侧妃,想来子嗣之事也快了。”
此言一出,谢离能感觉到殿内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射向他,他立即低下头装死。
林沂余光瞄到谢离心虚的模样,勾唇道:“左不过大婚不久,此事不急。”
“欸,殿下成婚本就较晚,怎能不急?”诚王接着自家王妃的话说。
“说来今日太子诞辰,怎么不见太子妃的贺礼,前些日子本宫撞见几次侧妃跑织室请教,一问才知是给太子做衣裳,用心之深本宫都深感触动。”丽妃悠悠插进话。
“就是太子身上这身吧,确实不错。”皇后顺着她的话看向林沂身上的衣服,点头称赞。
眼见其他人都看过来,云侧妃面露羞赧:“应尽之责,不足挂齿。”她本来没敢抱着太子今日就穿的希望,谁知殿下真的就穿上了。
“说不定是小两口的诉情之物,拿到堂前说什么。”林清懒懒的声音响起。
丽妃:“这不是好奇嘛。”
被点名的谢离挺直身,他原本没找到合适时机开口,想着干脆宴后单独给殿下表演算了,省得失败丢人。现在话都问出来了,只能顺势而为。
他顶着太子的目光起身说:“臣妾不如侧妃手巧,做不了这般精细的活,故准备了表演,全当为殿下诞辰添彩头,烦请大家挪个步。”
谢离先一步走出殿,其他人紧随其后。
殿外中心空地不知何时摆放一座巨大的缠满丝线的高架,架子四周围绕一圈高低错落的柱子,丝丝缕缕的线至架子连接圆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