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体面的谢夫人都受不了她这泼妇样,连带着对谢离都嫌恶起来。
常英性子虽犟,但实在生得貌美,故一开始谢博只好谎称自己未成婚来接近她。
谢离遗传到常英一等一的样貌,这些年出落得越发美丽,又照着闺中女子的言行体态养大,加之常英不让其他人靠近,因此他虽个子异于寻常女子,至今仍未被人发现其男子的身份。
说到江星勉,来京路上途经被强盗洗劫的村庄,他是无辜被屠的农户家拼死保下来的孩子。
常英身边已经多带了花颜,觉得无力再负担一个孩子,将他带离是非之地后,便让他自己想办法活下去,她个弱女子实在无能为力。
谁知无处可去的江星勉悄悄跟在他们身后,见他们进了谢府,不敢靠近,只能终日在周围以乞讨维生。
那年秋末,小谢离要出门订做冬装,意外发现江星勉只着件破烂的单衣瑟缩地躲在墙角。他请求常英带江星勉回家,常英冷着脸没应声但也没拒绝。
盯着母亲好一会,他自觉悟出母亲的意思,上前拉起江星勉的手,一起回到偏院。帮他洗了个热水澡,换上自己新做的衣服,在对方狼吞虎咽的时候许下承诺:“以后你可以就留在这,有我在,便有你一口吃的。”
用完膳,谢离前往厢房看望母亲。
常英如今鲜少与他们同桌吃饭,要么在自己闺房里吃,要么在偏厅和嬷嬷一起。
嬷嬷本是姨母辈,奈何从小被父母卖进大户人家做丫鬟,多年操劳年华远去,看起来比同龄人苍老许多,常被人称作嬷嬷。
前主人脾气不好,时常打骂惩戒下人,嬷嬷年纪尚轻就落得个身残体弱,被人推荐进谢府,守在偏院里本该轻松自在,偏生常英母子住进来,时常狂躁发怒。
大概是自觉活不了多久,嬷嬷反而没有过去的谨小慎微,对着发疯的常英就是一顿斥骂,吓得常英忘了接下来要干什么,平静下来就开始大哭。嬷嬷见她如此模样,心生怜悯,骂完又好声安慰。
这些年下来,主仆倒生出几分相依为命的心思。
谢离敲门进入,常英正窝在椅子里嗑瓜子。“您吃晚饭了吗?”
常英瞭了他一眼:“没胃口。”
“嬷嬷做的咸水鸭很好吃,您可以尝尝。”
常英没应他这话,转而问:“你白天去哪了?”
谢离:“和婉仪到兰桂坊订做了些衣裳。”
“现在一堆人盯着你,安生些,少出去。”
“好。”
陪母亲坐了会,说了些闲话,谢离便起身出厢房。
庭院寂静无声,天空悬挂一轮缺月,洒落一地银辉。
他坐在栏间赏月,花颜端着一盘山楂凑过来,边吃边吐籽,顺着他的视线仰头,“今日月亮又不圆,有什么好瞧的?”
谢离拈起一粒山楂,浅笑说:“残缺亦是美。但是你再这么吃下去,十日后春日宴新衣裳穿不下,你就自己待在府里。”
花颜听到这话,立即站起来保证:“我只吃这最后一次,后面绝不多食。”
东宫。
季元柏手里甩着一根玉石绦子,脚步轻快地踏进太子书房,双手啪地压在书桌上,“看什么书,大好春日宅在书里,岂不是辜负满山烂漫?”
林沂翻过一页纸张,眼也不抬地说:“书中自有黄金屋颜如玉,不比山花逊色。”
“死物怎能与活物相比,太子殿下,待来日你入主金銮殿,可再没有这种机会轻易出宫门。”季元柏见他仍埋脸书中,直接上手抽走。
林沂抬眸,淡淡地说:“你真是越发放肆了。”
“我是你的詹事,当然得为你分忧解劳,整日闷头苦干早晚出事,今日若不想出门,过几日的春日宴,你必须跟我一起去。”季元柏语气坚定地说。
林沂:“我去了,他们还有心思赏花吗?”一个个不得围上来溜须拍马。
“你管他们,不然我们悄悄去,避开点人。”
林沂拿回书继续闷头看:“随你。”
“那我去安排咯。”
春日宴当天,程婉仪因为昨夜兴起搭配衣裙首饰导致睡得太晚,大早上迟迟醒不过来。等赶到浮云山已经错过宴会的开场仪式。
春日宴原本是玉满楼为招揽生意创办的四季活动之一,许是京城难得有这种不拘身份礼节的聚会,第一次就聚集众多年轻男女参与,此后逐渐成为每年必不可少的全民宴会。
浮云山山顶常年云彩不散,故此得名。从山脚到半山腰成片的桃杏盛开,粉白的花朵如雪花般随风飘散,只行在路上,便能花落满衫。
玉满楼在各个最佳赏花处都建有亭阁,游客只需一文钱便能无限续茶。
越往上,亭阁的规模和提供的茶点越发高档,所需的银钱自然更多。因此半山腰多是王公子弟商甲贵胄和想与之结交的寒门子弟。
“听说这次开场仪式有舞狮杂耍啊,我竟然睡过去了。”程婉仪对来迟一事无法释怀,一路不停地念叨。
谢离和莫沫相视一笑,皆出声安慰她:“事已至此,还埋怨什么,可别再错过这一路的美景,不然回去又该遗憾。”
程婉仪长叹口气:“有道理,算了,我们去看看今年有什么好玩的。”
他们都错过开场仪式,到达半山腰时,众人自然已经玩得不亦乐乎。
程婉仪带着两人挤开人群,一会在投壶这凑热闹,一会跑到作画处,转眼又拉上两人的手跑去放纸鸢,跟个小兔子似的到处乱跑。
午间,各家公子小姐席地而坐享用自家带来的午膳,或者进玉满楼吃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