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只道:“你亲手送去,一定要让太太亲自收下。去罢。”
林平心肝发颤,把东西捧到太太面前,连檀衣姑娘都没给,直接放在太太身前的炕桌上。
宁安华拿到了林家的总账册和所有的房契地契,只随手翻了翻便放回匣中,又回书房还给了林如海。
“这些东西得你死了我才能用,这会子拿来给我,是白叫我看着眼馋?”宁安华说话一点也没顾忌,“你中毒快死的时候,又不是没给过我。我花不着,也懒得拿,若丢了坏了,我也担不起责任。这些麻烦东西还是你费心留着罢。”
林如海抱着被太太塞进怀里的匣子,又听了这几句排揎,反而放松下来,笑了:“是我想左了。”
他问太太:“不知家里有多少能出门的人?”
宁安华:“表哥才一个月没管事,就把家里有多少人忘了?”
林如海忙笑道:“是我不知夫人近日有没有什么用人的事办。”
宁安华便说:“没有。安硕回保定,有宁家的人就够了,最多再添两三个护送的。年礼要下个月再往各处送。”
林如海便笑道:“那就请夫人派人回姑苏,把咱们家历代夫人嫁妆里精巧的东西运过来,再辛苦夫人把还能用的找出来用一用,不然白放着坏了就可惜了。”
林家在前朝就是官宦之家,书香世族,又因子嗣稀少,出嫁的闺女更少,至今多少代夫人们带
来的嫁妆全留在了林家。林家无爵后,财产都被运回了姑苏老家,带在外头的不过是十之一二。
夫人们的出身或清或贵,嫁妆里的珠玉摆设古董自然也没有拿不出手的。但这些东西都是林家公产,宁安华不缺用的,也懒得折腾,所以一直没动。
不过林如海主动提了,心知他是在为方才的事找补,宁安华便应下:“这些东西搁在库房里几十年没动了,也得派人回去查查,不然咱们不用不算什么,被人私下倒卖偷换了才可惜。”
林如海便问:“难道谁家有这样的事了?”
宁安华说:“那日秋霜和紫鹃说话,我听见她们说,荣国府二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有个女儿放出去了,嫁给了一个叫冷子兴的古董商人。他常在京中江南两地往返。”
太太有什么,陪房是最清楚的。若陪房起了坏心,偷盗起不常用的东西来,交给古董商人女婿拿远了去卖,只怕十年二十年都发现不了。
林如海思索了一回:“老家库房的钥匙都在这里,便是有人想偷换,也进不去库房的门。”
他说完才发觉话题走偏了,忙扭回来:“夫人不愿意拿这些,就取五千两银子出来,随意买些东西罢。”
宠辱不惊、超然淡泊、只爱真金白银的宁安华双眼一亮:“我没什么买的。”
林如海笑道:“那夫人就先留着。”
宁安华也一笑。
也行吧,又赚了五千两,她就不去纠
结他从前那些“真情流露”“情不自禁”是丢了,还是变了,还是本来就没多少。
——这个时代的男人,竟然有人愿意让自己生了孩子的妻子带着孩子改嫁?
那一刻她真的有些怀疑,他是不是不想当她孩子的爹?
而且五千两这个数字又叫她想起一件事。
去年她本来想做几件又花钱又能扬名的善事,来证明她不是轻易贿赂得了的。结果她才把要做什么善事想出个大概,林如海就出门了,接着就中毒了,计划就此搁浅。
他去年给她的五千两银子,她收起来两千六百两,还有两千四百两善事预算一文没动。
这些银子说是要做善事的,她就得实打实花出去才行。
天下还算太平,贪官污吏是有,却还没猖狂到让百姓过不下去日子的程度。这两年勉强可以说一句风调雨顺,百姓不缺口粮,扬州城的粮仓里也堆着粮食,并不用人施粥舍米。便是真到了缺粮的那天,出头鸟也不是随便就能做的。
白花花能买来粮食布匹的银子,她也不准备白送给寺庙和尚们,更没打算印出经文散发,“积攒功德”。
这些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宁安华挑来捡去,思索许久——林如海一直在旁等着,一句话也没说——决定:“捐八百两给扬州养生堂,八百两给姑苏养生堂,剩下八百两,看有没有被拐的孩子能救下来,给他们找找亲爹娘罢。也算是给咱家的
孩子积福了。”
林如海听完,想起她说的是哪件事了,忙问:“要不要多拿些钱?”
宁安华看了他两眼,才要说话,檀衣在外回:“十一典卫想见太太。”
廊下,罗十一动一动手指,碰到了袖中的调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