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忙,没给表哥准备针线,只好送些俗物了。”
林如海明白她并不是没准备针线,而是不好拿出来了,便忙笑道:“妹妹有心,我已感激不尽了。”
目送林如海离开,宁安华反身回屋,身后檀衣等跟进来忙把帘子放下,簇拥她进了内间,又忙重新给她倒了热茶,给手炉里换了炭,又拨热地上的炭盆。
几人忙完,檀衣才要开口,宁安硕又炮·弹一样冲了进来:“姐姐,表哥走了?”
檀衣又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宁安华先打发宁安硕:“这事不好告诉你,你也别问。你若有空,我这里有咱们家今年各处的出息和花销,我已对过两遍了,你再拿去对一遍,咱们就准备过年了。”
宁安硕一脸不甘心:“……好。”
可应付了宁安硕,宁安华却不好再瞒着檀衣了。
在这个时代,有时候贴身服侍的仆人比家人还要更亲密。宁安硕一则年纪还小,二则又是男子,不和他说哥嫂的私密事才理所应当。
但檀衣是她最贴心的丫头,也是她的左膀右臂,若一直瞒着,倒显得她不信任她了。
菊影菊露知机退至外间,宁安华便拉檀衣坐了,不带任何个人感情,将这件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檀衣听到一半时就面露气恼之色,等全听完了,立时抱怨道:“舅奶奶疼自家女儿,谁也不说什么,为什么要坑姑娘?舅爷虽和姑娘是表哥表妹,却和太太是一年生的人
。姑娘好好的女儿家,凭什么要为了林姐儿白白葬送青春?”
她虽气极,却越发放低声音:“咱们虽然住在林家,可一应吃穿用度都是自家的,又不欠林家什么。从咱们来,舅奶奶每年都要病几个月,不都是姑娘帮着照管?若没有姑娘,这里还不知怎么样呢。咱们住着,是舅爷看在太太面上,也不承舅奶奶的情儿。幸好姑娘没答应,舅爷好歹也没糊涂。不然,宁可这里不住了,也不能让姑娘受这个委屈!”
宁安华耐心等檀衣骂完,暂且出了气,方笑道:“你们看我还是官宦人家的姑娘,可爹娘都没了,我如今不过空有个名头罢了。我又是丧母长女,婚事更难一层。嫂子并不是想坑我,是爱女之心,想给玉儿找一位合适的继母。这几年我们情分不是假的,嫂子不是这样的人,这话以后别再说了。”
原身的父亲只是保定府宁家旁系一独子。因他父母早丧,当年进了学后无力延师,其祖上与林侯有旧交,所以依附在林府门下的。
他生得相貌堂堂,为人雅重不轻浮,在读书上又与林如海能彼此有益,被宁安华外祖取中收为徒弟,半是招婿,半是嫁女,将独女许她为妻。
说来原身外祖的眼光不错。原身父亲和林如海同年中了举人,第二年,林如海被点为探花,原身父亲虽没中,下一科却得中三甲,被外派为知县。
入仕才六年,他
便已升了五品同知。
虽说三甲出身难以入阁拜相,可再过二十年,总是三品有望,致仕之前,或还可展望二品。
但原身父亲在同知任上死了,什么潜力人脉都成了空的,宁安华的身份就只能止于五品同知之女。
若没有林家这个靠山,想想看原书里和她身份差不多的女性的境遇:父亲是六品官员的尤氏,结婚对象是只有虚衔没有实职的贾珍。养父是七品营缮郎的秦可卿,结婚对象是将来连虚衔都没有,本人也没什么能耐的贾蓉。[注2]
出身不如她,但比她有钱的夏金桂嫁了个杀人犯。没她有钱,但比她出身更清贵的李纨倒是结了一门还不错的亲事,可贾珠早死,她成了寡妇……
……寡妇?
宁安华品着这两个字,真正心动了。
如果命运的走向和原书一样,如果她能做当家的寡妇……
但把这个想法嚼了又嚼,她还是暂时放在一边。
这里不是道德崩坏的末世了。
她亲密的表嫂贾敏还活着,她就要希望她能病愈活下来,长命百岁。
檀衣半晌叹道:“太太没的那年姑娘都十四了,到这里又有舅奶奶,也算不得人家说的‘丧母长女’,姑娘快别再这么说。我只担心舅奶奶的病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姑娘一直脱不开身,又不知要耽误到什么时候了。”
对贾敏有再多不满,檀衣心底也清楚,大爷年纪尚小,宁家靠不住,大姑娘想找一门
和太太一样的好亲事,还真的只能靠着林家。
*
林如海回来之前,宁安华每日照常去贾敏房中,言行神色如常。但他回来以后,她便连问安都省了,只命宁安硕代为请安,若有事,也只命檀衣带她的话去相问。
宁安硕心里早有猜想,此时反不问究竟了。
林黛玉和宁安青虽也疑惑,宁安华只推说身体有些不适,且林如海才远道回来,正该他们一家三口团聚云云,也算糊弄过去了。
转眼除夕已至。
这是姐弟三人来林家后的第三个新年。
前两年因在孝中,宁安华便和弟妹在东院守岁,初一再去拜年,不扰了林家过年的喜庆。
今年出了孝,宁安华本打算与林家一起守岁,人多热闹些,也显得亲近,到此时也全不提了。
不管正院是什么光景,除夕当晚,宁安华是痛痛快快高兴一场。
左右在自己院子里自在,她不仅让檀衣檀袖菊影菊露几个一起坐了,还请外头管家们来,嬷嬷们在里头和宁安华宁安青一处,又在东厢置了一席,让宁安硕去请贾先生和三位大夫来入席,令管家男子们陪坐,余下粗使的丫头婆子男仆也各赏了酒菜点心,宁家上下人人赏了一个月的月钱。
宁安硕过年十一岁了,被大夫们管家们很是敬了几盅酒,吃得满面酡红。待送走贾先生,他回到正房,又惹宁安华笑了半日。
谁知新年才至,宁安华正要领弟妹们去正院拜
年,却有贾敏的贴身丫头慌忙跑了过来,平日的礼仪全都顾不得了,进了院子就急得喊:“表姑娘,表姑娘!”
看她满面惊慌,不等她开口,宁安华已经猜到必是贾敏不好了。
紧接着,她心内又庆幸。
幸好今日准备的酒水都极薄极淡,她又让宁安硕嘱咐了管家们,一定不许大夫多吃,不然三位大夫此时不能去诊脉,早晚都会成她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