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一听就精神了,瞬间从凳子上弹起?来,道:“阿弥陀佛,我去请主持来,善信可以先随便逛逛,寺院里?有风雨连廊,不会?淋着雨的!”
青年笑着说好。
等到小沙弥噔噔噔跑走的脚步声渐远,青年将?油纸伞搁在门口,便从佛堂的侧门,走向了风雨连廊。
寒山寺香火并不算旺盛,但从风水上来说却是块宝地,慕长渊曾在这里?清修七十余年,对寺中的一草一木都感到熟悉。
他顺着风雨连廊,来到东南角的一片空地处。
紫檀木喜暖喜阳,并不生长在寒冷的山上,当年慕长渊植树时可没少“作弊”,也?不知道是不是施过法?术的缘故,后来他用自己种?的树做了一只木鱼,敲得格外?顺手。
“去。”
慕长渊将?掌心往下?一压,就在空地里?埋下?一颗种?子,随后左手捏诀,不消片刻就有芽儿破土而出,在狂风骤雨中长成一株小树苗。
他不打算逗留太久,盯着树苗看了一小会?儿,便返回佛堂,留下?一大笔银钱——这些?钱足够寒山寺修缮佛祖金身,再将?寺院规模扩大十倍了。
远处天际灰蒙蒙一片,慕长渊刚拿起?门口的油纸伞,一道声音就从他身后传来:“善信,外?面?风雨未歇,这就要走了?”
慕长渊回过身来。
寺院主持见到他先是一愣,随后便陷入沉思,过了半晌,不解道:“今日真是奇怪,善信冒着大雨也?要来,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非来不可,而我头?一次见到善信,竟也?觉得眼熟,怪哉,怪哉。”
距离神魔大婚的时间不算太久,为了避免被认出,慕长渊特意换了当年在寺庙修行时的那张脸,没想到寺庙主持竟然会?这样说。
他魂时一动,确定对方身上半点修为都没有,不由得生出些?许惊讶之?情:看来禅宗的“六通之?术”并非仙灵之?体才能修炼,眼前这位主持只是普通凡人,在参悟的过程中,就快要领悟天眼神通了。
突然间,外?面?的暴雨停得毫无预兆,慕长渊望向远处天光破云,笑道:“风雨已歇,苦海自渡,主持不必担忧。”
主持摇头?道:“善信是有福之?人,我自是不忧心的。只是不明白,善信为什么选择这座偏远的小寺庙,专程来种?下?一棵树又?是为何缘故?”
慕长渊见他准备打破沙锅问到底,只得坦诚道:“实不相瞒,我并不知道为什么要种?这棵树。”
“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事,始终想不起?来,只能把走过的路再走一遍,指望哪天能记起?。”
人活一世,哪来的“再走一遍”?
寺庙主持这回没有追问,而是双手合十,缓声道:“阿弥陀佛,凭心而动何尝不是一种?本?心之?道?善信放心,我一定好生照料院里?的那一棵树,也?希望善信能记起?前尘、拨云见日。”
慕长渊谢过寺庙主持,沿着来时的路下?山。
刚下?过雨,山间充斥着一种?青草与泥土混合的气息,慕长渊走走停停,又?耽误了些?许时间,等来到山脚的寺庙大门时,看见沈凌夕站在马车外?,正望着那一条蜿蜒的山路。
魔尊忍不住笑道:“才走开一会?儿,又?是停了雨,又?是下?车张望。怎么,本?座还能被山里?藏着的魑魅魍魉掳走不成?”
玄清上神淡淡道:“慕夫人还在家等着,你却好端端地要先过来种?树,不知道又?打什么歪主意。”
“冤枉啊,”慕长渊捧着心口作伤心状:“保护环境人人有责,这怎么能叫歪主意呢?!”
沈凌夕不欲与他作口舌之?辩,转身回到马车上,“走吧。”
慕长渊装傻:“去哪儿?”
沈凌夕掀着帘子,朝他伸出手来:“回家。”
慕长渊这才满意地扶手上车。
魔尊大人真是一刻不得闲,刚上车又?开始嘀咕:“沈凌夕,紫檀木除了做木鱼以外?还能做什么?”
“不知道。”
“要不打个床头?柜用来放杯子吧,你确实该多补补水,每回……”
“闭嘴。”
车轮“轱辘辘”地压着青石板路,渐渐隐入雾气之?中。
雨后天晴,当归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