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修慢慢站直身,背对着众人走进灯光中央。
副导演喊了一句:“演员就位了啊。”
这是一片奢华磅礴的大殿,是王导坚持斥巨资仿照真正的古代朝议大殿打造,装扮成百官的演员排列整齐,片场嘈杂的声音渐渐消弭。
王导亲自接过摄像机,对准镜头,灯光一一就位。
猫妖看了一会儿宋景修。
他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面色,却能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气势一瞬间变了。
她想了想,跳到王道去身边,探着脑袋去看屏幕。
王导注意到,扭过头来笑骂她一句:“凑什么热闹,你看得懂吗。”
小白猫鄙视的给他一个眼神,继续盯着屏幕。
王导看得好笑,居然还真的侧了侧身,让出一个空隙给她,边调整着镜头边小声道:“不许捣乱啊,就好好看着,你家宋老师本事大着呢。”
镜头里,金龙柱撑起的穹顶下,伴随着大太监尖长利而的“陛下驾到”,百官纷纷叩首,口呼万岁。
从宽敞大门倾泻进大殿的日光微微一暗,两道人影慢慢走进来。
那人影一高一矮,一道修长一道瘦弱,那高的阴影笼罩着矮的那道,仿佛轻易就能将身旁小小的身影吞噬。
百官额头贴于手背,手心触地,皆不敢直视天颜,只能看见一双纤尘不染的赤纹皂靴缓步而过,袍角华美瑰丽的祥云纹,是昭昭的威仪和尊贵。
年轻
的宰相亲手将年幼的皇帝扶坐在龙椅上,小皇帝看着跪拜的臣子们,神色惶惶,不自禁去看自己师长的脸,颇为依赖:“太傅。。。”
太傅对他温温一笑:“陛下,该说众卿平身了。”
小皇帝怔怔点头,奶声奶气重复了一遍:“众卿平身。”
“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卿家们齐声谢恩而起,宰辅敛袖慢悠悠走下丹陛,在众卿的俯身相迎下,理所当然的站在众卿之首。
百官之中,一个年轻俊美的官员看着他的背影,用力咬了咬牙。
大太监唱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这本该是一切如常的一天。
但今天,却不一样。
大太监话音落下,一道高昂的声音响彻大殿,年轻官员越众而出,直接面朝皇帝跪在大殿中央,神色激昂:
“陛下,臣启奏,宰辅祁舟暗中陈兵漠北三十万、私通边陲大将,意图颠倒乾坤霍乱朝纲。
今有其与漠北督府密信两封,并五年前察觉异样为逆贼所害的郭老将军遗言一封,祁舟旧年心腹死前暗藏的手稿中将他多年所作所为皆记录其中,祁舟经年玩弄朝政、迫害忠臣良将,斑斑记述触目惊心,活该千刀万剐,请陛下明鉴,治逆贼祁舟之罪。”
诺大的朝堂一时鸦雀无声,好半响,才有一口口倒吸凉气的声音。
小皇帝直接呆在了哪里,他张了张嘴刚要说话,殿下齐宁侯突然站了出来,他一把夺过
年轻官员手中的密信,一一看过,气得浑身发抖,猛的转身指着祁舟,正气凛然:
“大胆贼子,这么多年竟没看出你有如此狼子野心!若任由你妄为,这朝廷焉有纲常法度,今我等在此,定要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齐宁侯这一句话,像是打破了某种禁忌,其他的官员也一个个走到齐宁侯身后,铿锵指责祁舟,不时,大半个朝堂竟然都跪下,连声请求皇帝彻查正法。
大太监颤颤的把一应书信呈送到小皇帝手边,小皇帝拿起来看,上面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红字和血案让他手都在发抖,哒的一声,密信掉落在地上。
“太。。。太傅。”小皇帝讷讷问:“真的是您做的吗?”
在幼帝不敢置信的疑问声中,宰辅却是一声轻笑。
他慢慢转过身来。
这一次,镜头终于出现了他的正脸。
那是很俊美的一张脸,温文尔雅、清俊雅致,像一副古老而意蕴悠长的山水画,每一道墨色里都流淌着温润舒展的无瑕。
他定定看着那满脸仇恨的年轻官员一会儿,像是突然恍然了什么,一点点笑起来,狭长的眉眼弯弯,连眼尾细密的笑纹中都透着无尽的清雅风华。
“郭凌。”他虚虚点了点年轻官员,赤色宽袖轻敛,露出几根白皙清瘦的指节。
他像是怀念,又像是了然,轻叹着感怀,声音却凉薄平静:“原来是你啊。”
宰辅祁舟,出身江南书香世族门第,
拜读于当时名声在外、桃李满天下的大学士柳先生门下,少年时连中三元,深得先帝赏识宠爱,一再委以重任,不过而立之年便位居宰辅之位,受命先帝托孤,辅佐幼帝。
天下皆知,宰辅祁舟爱民如子,经年来位居高位,却勤俭奉公、从无奢靡享乐之举,至今孑然一身,无妻无子,小皇帝一再的封赏恩赐都谢绝了,先帝赐下的诺大的宰相府里,连奴仆都少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