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箱闭合得紧,上次查账至少得是三个月之前。
里面整整齐齐摆了八本账簿,封头?写了时日?起?止。
撄宁吭哧吭哧的把账本按照时间,一个一个的摆在桌案上,刚要开始翻看,突然脑袋里闪过一阵白光,开口道?:“险些忘了,有?巡查回泸溪求证去了。我们今日?能全?身而退,但这账簿被转移了怎么办?”
“影卫已经把南城楼子围住了,有?和?京城的来往账目就能证明。再者,十一还在外面,他会处理的。”宋谏之弹了下糊涂蛋的脑袋。
“但你把人?杀了也不行呀,”撄宁挺翘的鼻子皱起?来,假装苦恼:“我若是盐场的人?,半日?见不到?人?就该想办法转移账簿了。”
宋谏之挑了下眉,瞧了眼面前装模作样的人?,眸中暗暗涌了点笑意:“谁说要杀人??威逼、利诱,有?的是方法,盐场的巡查也不是个个都愿意为了上头?卖命的。生死当前,未知人?能做出?什么选择。”
撄宁被他条理分明的话噎了一下,欲言又止,干笑道?:“我还以为你想的都是打打杀杀的主意呢。”
宋谏之没有?接话,目光凝在她头?顶的发旋上,看着她埋头?翻账本,半点没有?要凑过去看的意思。
撄宁手上翻了几页,紧紧闭着嘴唇,忍了半天到?底没忍住,主动?开口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她站直身,反手指了指自己鼻尖:“我读文章背诗虽然不行,但记账一绝过目不忘,这点东西,一个时辰就记住了。”
她说着,兴奋的仰起?头?,颇有?些自得的炫耀:“怎么样?厉害吧。”
第76章七十六
说来也怪。
在背诗文这件事上,撄宁一直是?家塾先生头疼的对象。
旁人半个时辰就能背下来的内容,给她半日时间也难记住。
但要怪她不用?心,那实在是?冤枉,先生?直说她的豆子脑袋里没长那根筋。
偏偏她记账有一数一的快,幼时跟着阿耶去医馆就只爱往账房处凑,七八岁时跟算盘珠子亲的就和被窝不相?上下了。
家塾先生?有次身感风寒去医馆拿药,正?巧看见撄宁顶了账房的事。
小小的一个人儿坐在桌案后,手?里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响。
简单点儿的帐连算盘都?不用?,几个指头肚一掐就干脆利落的把?数报了,众人还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打那之后,先生?对她的要求突然严苛了起来,每天不是?挨手?板子,就是?在挨手?板子的路上,怎一个惨字了得。
撄宁本以为到燕京后,自己的这样本事就没有用?武之地了,更何况,她还被皇帝一封圣旨关进了皇室的笼子里。
没成想,竟还能派上用?场。
想到这儿,她尾巴翘得愈发高了,尖尖的下巴颌也扬了起来,只差把?“夸我”两个字刻在脑门上:“我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可惜她碰上了心黑嘴毒的晋王殿下,听了这句王婆卖瓜的自夸,半点没理她,只抬脚往地库内部探去。
路过撄宁身边时,瞧着她眼睛都?得意的眯了起来,宋谏之唇角没忍住提了两分。
下一瞬,便在她光洁的脑门上狠狠扣了个爆栗。
“抓紧干活。”
十分不客气。
不过撄宁方才得了他的保证,那股别扭劲儿早就过去了,哪怕眼下没得到夸,也没沮丧,反而像受了鼓舞似的精神,低头重又翻看齐了账簿。
那厢,宋谏之走过一个又一个的木箱,中?间忽得停下脚步,从腰侧抽出一柄短刃,雪白?的刃光在昏暗地库中?格外显眼。
眨眼间,刀刃就尽数没入木箱底部,外头只留下截刀柄,因为主?人用?力迅猛而颤动,伴随轻微的嗡鸣。
箱底阻力太大,可见底下也都?是?实打实的黄金白?银,没有滥竽充数。
宋谏之敛眸看向掌心印出的红痕,微垂的长睫,将少年眼中?戾气尽数收拢起来。
他抽出短刃,反手?一挽,在昏暗中?划出道凌厉的银光,收回鞘中?。
昨日死?在宋谏之剑下的人,影卫连夜就查出了他的身份,是?何家旁支的何行琰,素来与盐政司使来往密切,家小俱在燕京长住。
这倒是?好理解。
他若是?太子,手?中?没有线牵着,也不放心将这刀尖上的‘买卖’交到旁人手?上。
交给自己人太冒险,出了问题势必牵连自己,交给旁人,必然要留下底牌。
宋谏之推测盐政司不会将银两放到南城楼子,那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在盐井,今日跑着一趟便是?来求证的。
银两转移起来既麻烦又招眼,除非情急,不然不会轻易挪动。
况且,他动身之前已经?安排了影卫同时出发,在远处盯着盐场的情况,哪怕他们一行人身份被识破也无碍。
宋谏之走回扶梯旁,环住双臂往石壁上一靠,抬眼看着撄宁忙上忙下的对账。
说起来,这傻妞儿倒有几分歪打正?着的运气。
盐政司行事隐蔽,影卫查了几日,都?没查到南城楼子,却让她碰上,还看出了蹊跷所在。
若没有昨天那遭,只怕还要耗些时日。
宋谏之目光定在少女毛茸茸的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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