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明三十七年,秋季,天地肃杀。
树木的叶子已经黄了,历经夏日炙烤的树叶也终于坚持不住,摇摇晃晃的在微风中飘落而下,在地面上铺就一层厚厚的绒毯。
陈广站在一处房屋门前,目光注视着眼前大片大片的麦田。
麦田广阔,一眼看去延绵无极,好似金黄色的海洋。
饱满的麦穗上挂着的是辛勤一年的血汗,今年该有一个好一些的收成。
可明明有如此之多的麦田啊,怎么还会有人一直被活生生的饿死呢?
偶尔,这个生的高大健壮的汉子,也会忍不住去想一想这个问题。
有脚步声自远处快步赶来。
不多时,吴胜来到了他的面前,有些兴奋的说道:“大哥,最近又有一百多号人赶来投奔咱们了,咱们的人马现在已经有了足足千人之数!”
上千个人啊!
这是他们此前从未料想过的事情。
大概是因为在四国联军的消息传遍大月境内之前,他们就已经做成了一点小小的买卖,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所以当四国联军的消息传开,各地反贼并起的时候,很多见到机会,或者干脆是被逼的活不下去的人,就开始了自己的谋划。
哪怕他那个时候并没有想做什么,都不断的有人马汇聚、投效而来。
其实那些人只是为了一口饭吃。
不过,如今已经到了秋收时节,怎会还有人过来投效呢?
那些老爷们就算再怎么下死手,也不可能连这个时候都不给顿饱饭吃吧?
陈广眼中闪过疑惑之色,问道:“正是秋收之际,怎还有人赶来投奔?”
“嗨,还不是那议罪银闹的!百官给皇上交钱,可百官的钱从哪里来?不得从那豪商、富户手里拿?豪商、富户突然就又损失了一大笔钱,这笔账不就落到了草民的身上?虽是秋收,可今年的各种税赋简直是闻所未闻……几乎是吃绝户的架势!”吴胜不断的说着。
越是灾年,百姓就越是不好过。
更别说还要打仗了!
太平时节尚可勉强维持的税赋,不仅不会有半分减轻,反而层层加码!
就像是一个恶性循环一样,因为不好过,所以要交更多的粮,因为要交更多的粮,所以更不好过……
兴亡俱是百姓苦。
绝大多数百姓都不懂得太多道理,也不必跑到他们身边看着他们饿的面黄肌瘦,连挪动一根手指都费力的时候,再说什么“为国分忧”的道理,他们已经将命都要分出去了。
偶尔饿一顿,对他们而言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三天饿几顿,也不是不能忍受。
全天下大概不会有比他们更为吃苦耐劳的一群人了。
可现在连碗都恨不得砸了的架势,就实在是忍不了了。
这群最能忍耐的人啊,也不得不举起农具,砍掉竹子,来当做武器,试图保护自己仅有的饭碗。
“议罪银……”
陈广的表情不断的有所变化。
议罪银的消息,他当然也听说了。
事实上,根据派出去的探子汇报,前段时间还有某地县令张贴榜单,大肆赞扬这一举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