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高肩宽且腿长,他穿着休闲服,露出来的胳膊紧实有力,抱着篮球的双手骨节分明,动作随意却次次投中。
距离不远,我并不近视,能看清他的表情。漫不经心的,视线并不怎么上扬,在我眼中是清晰的无聊模样。
现在想想,我以前跟陈笑出来要蒋枫救场,现在和林如还要他陪,实在是为难他。
这么想着,我起身,打算陪蒋枫玩掉他剩下的游戏币就让他先走。没料到刚离开摩托,林如就笑着说。
“蒋枫投篮很准啊,他会玩这个吗?不如你把他叫过来,我一个人对你们两个。”
我挑眉,看了她两秒:“蒋枫和我不一样,他玩这个很强。”
林如自信道:“那比比呗!”
我们等着蒋枫把这轮投完,然后我扬声喊了一句,蒋枫转过脸,我朝他挥手。他便越过包围他的人群朝我走过来。
他问:“怎么了?”
“一起玩吧。”我拍了拍摩托车把手:“我输了如如四把,现在她点名要挑战你了。”
蒋枫毛茸茸的睫毛一抬,浅色调的眼珠瞟过林如,有些意外的样子。迟疑两秒,他抬腿跨上了摩托,对林如点头示意。
我往机器里投了四枚游戏币。
游戏开始,屏幕里两辆车同时冲了出去,而且让我没想到的,林如操作相当大胆。和刚刚让着我不同,她一开始就把车别到了蒋枫前面,防止他超车。
我在边上能捕捉到蒋枫每一分细微的神情变化,看着他从敷衍到玩味再到认真,屏幕上被压在后方的车辆在第三个拐角撞开前方的摩托迅速拐弯。林如的车被撞得直直飞了出去,撞破护栏掉下去的话这把就结束了,但她在最后踩住了刹车,强行将车贴着护栏停了下来。
并继续加速追赶。
他们的比赛焦灼又精彩,连我都跟着投入了战况,直到第一局分出胜负,蒋枫赢了。他先和身边的林如击掌,再转过身把手掌对向我。
我的注意力在这一刻重新落回到他身上,看着他眼底有光,脸上的百无聊赖散去,忽然觉得烦躁。
我不想和他击掌,不过我也不可能拒绝蒋枫。于是改为握住他的手,把他拉过来相互撞了撞肩膀。
接下来除了赛车,我们又挑战了很多双人游戏,几乎把电玩城里有的都刷了个遍。一律是我先上,接着再是林如和蒋枫,中途因为林如体力不支,我和蒋枫单独玩过一段时间。
林如就坐在边上休息,手里拿着奶茶看我们,她手机的奶茶是蒋枫给她点的。
这么一个下午下来,蒋枫那一百块游戏币花完了不但没走,反而又去兑了几百。我们还一起吃了晚餐,晚餐结束时蒋枫才终于离开。
他走之前,我提早去付账,回来看见他和林如隔着一张桌子都倾着上身,脑袋靠得很近。
他们在说悄悄话,可能是关于我,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我站住了,没再往前走,侧身倚着餐厅装饰性的承重柱等了片刻——这时候我莫名想抽根烟,虽然我并不会抽。
等蒋枫回学校,我和林如沿着风情街散步。这一路我们胳膊相碰,手背相贴,照理说我该心猿意马,就像在电玩城里那样。
不,应该会更强烈,因为夜色已深,假使发展得好,我今晚也许就能和林如一起过。
但我的心却平静,仿佛网上小两个月的亲密热聊忽然离我远去了,下午那瞬间的悸动也消散。一天下来我记忆最深的竟然是蒋枫和林如玩双人游戏时肩并肩的背影,林如手上的那杯奶茶,以及晚餐结束时他们相贴的发丝。
我搞不清楚自己在介意什么。
因为林如其实对我也很亲近,她对蒋枫称得上热情,却从未有主动的肢体接触,并不暧昧。我即使身在其中也看得出来,我先前的猜测是错的。
她并没有通过我去接近蒋枫的意思。
掌心温热,指腹与虎口都传来柔滑的触感,我手指下意识一蜷,感觉到林如主动握住了我的手。
我喉结滑动,不是出于激动,而是由于焦躁。
我还在介意,我想不明白自己在介意什么。
林如的手指试探性地摩挲我的指缝,我分开了,于是我们五指相扣。
她轻轻笑了一声,好像很快乐。我没有感受到同样的情绪。
我想起前段时间我对着蒋枫频繁升起的、怪异的惆怅感,这种空荡荡的惆怅在和林如聊天时能得到缓解。现在我抓住林如了,那种情绪却又涌上,并不那么浓烈,只是淡淡的。
我体会到一种微妙的割裂感,我隐隐察觉,当我继续牵着林如的手走下去,我们会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接着我们顺理成章的成为男女朋友。然后在相处过程中在我心底扎根的惆怅偶尔涌现,但它会被女友给予的感情抚平,这就是我的生活。
另一方面,我仍有一种渴求。尽管我还不大明白,我并不确定我要进入这种生活,林如的感情无法真正的满足我,只是分散注意力的安慰剂。
我陷于这种拉扯,不自觉沉默,最终是林如先停下脚步。
她低头看了看我们牵着的手,又看向我。
她把手松开了,而后将掌心贴在我的左胸膛,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
“本来我想问你,和我牵手有什么感觉。”林如正对着我的眼睛说:“现在不用问了,你的心跳得,可能还没有和蒋枫一起打游戏的时候快。”
听到蒋枫名字的那一刻,我神情不变,心脏却跳漏一拍。
林如说完后继续沉默,过了有那么一会儿才收回手,在胸前抱臂。心理学上说这是一种典型的防御姿势,前不久她还牵着我的手微笑,现在却这样,显然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