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云乐坊内,有人不满道:“怎么今天不让去里面了?”
乐坊内管事的是章行,闻言笑道:“里头步娘子和仲娘子要比舞,所以轻易不让人进去。”
“步娘子?哪个步娘子?是步家三娘吗?”
章行道:“就是那位能作掌上舞的步三娘。”
他旁边的同伴又道:“那怎么有人进出?这是有什么规矩吗?”
章行道:“进里面需要十两银子。”
两人的脸色便不太对,随即略有冷笑道:“十两银子也够单点个姑娘唱曲儿了,怎么一群人看两个小娘子也这么贵?”
章行明白这两人手头不宽裕,但还是笑着道:“怎好拿我们这儿的姑娘同官宦人家的小姐比。而且这钱也并非给了奴家或者是两位娘子,步娘子善心,说了今儿得的所有银钱,都捐给慈幼局和悲出院,一文也不拿的。”
在一旁有人一直在听,闻言接话道:“这娘子倒是有些意思,”然后丢了十两银子给章行,“便全当是我捐了,顺带进去瞧瞧热闹。”
敢进乐坊的大多都是些手有余钱且附庸风雅的,十两银子多少算个门槛,同时也是预警了里面可能要接着花钱。
等到进了里头,入了座,上了茶水,就有小婢来卖绢花,一朵也是十两,贵得惊人,瞧着两位娘子哪位跳得更好,便把这绢花儿给她,得的多的为胜。
场中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既然已经来了,为着面子也基本都买了,但每人买的数量不一,大多只买一两朵,也有一掷百两买上十来朵的。
等到场中人基本坐满,便听得锣鼓一响。
说话声便静了下来。
先响起的是鼓声。
鼓声沉沉,带来无形的压抑与凝重,同时也奠定了乐曲宏大的底色。
鼓声最开始是沉而响的,节奏较慢,仿佛遇见了什么悲痛肃穆的事情,随着敲击的频率加快,就像人们内心焦虑的投射,鼓声间或在里面夹杂着两下沉闷干涩的敲击,于是听者便知道了,是干旱。
台上拉开一角,一个年纪很轻的姑娘绷着脸在敲与自己身形不相称的大鼓,严肃而认真。
众人哗然。
这是步家娘子还是仲家娘子?
但这姑娘并无意继续,只见她一手持着鼓槌敲鼓,另一手的鼓槌却直接丢了出去。
帘幕拉开。
一条长长的水袖卷住了鼓槌,吸引住众人的视线,那长袖挟着那鼓槌砸到鼓面,出一声闷响,又仿佛什么开启的信号。
于是各种乐器齐鸣。
帘幕大开。
舞者头戴鸟羽,上衣着翠色羽毛装饰,手持五彩羽毛地出现在台子中央。
原来这才是正主。
有人已经认出她要跳什么了:“是《皇舞》!”
祭祀时祈雨的舞蹈。
庄严肃穆。
跳舞的人娱神,试图用舞姿感化神明,让祂给干涸开裂的大地降下甘霖,而她也相信神会回应她的所求,于是她真心诚意,满怀虔诚,一再地呼唤呐喊着。
乐器合奏哀鸣。
仿佛那时艰难求生的人们。
哀鸣之声渐渐沸腾,舞者的舞姿也趋于癫狂。
场中的众人也不禁为之感染,躁动难安起来。
在达到最高处时,一缕洞箫吹彻,其余乐器齐歇,满场无声。
此刻只余一种乐器,悠悠传响,如丝如缕,如清风轻拂,吹遍满目疮痍的大地,安稳人心。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