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出嫁,兄弟送行,是自老一辈就流传下来的。
兄弟,是新娘在婆家的一座隐形靠山。一个兄弟,是一座靠山;两个兄弟,是两座靠山;三个兄弟……
有那恶婆婆想欺负儿媳了,先是要在心里反复掂量一下她娘家的综合实力的,而最重要的实力非娘家的兄弟莫属。
在方子玉出嫁的前一天下午,西天的景色是少有而独特的,橘红色的柔光温情脉脉,携手簇拥着明晃晃的大太阳,颤悠悠地落入苍茫的暮色中。
方家的大门开了,又合上,合上,又打开。
方母很紧张,想着天都快黑了,方子程怎么还是没回来呢?
她一连去了村头几次,眼睛都望穿了,也没看到方子程的影子。
方母着急了,她的额头有汗渗出来,心里也打鼓似的。
那可不是为了方子玉出嫁没有娘家哥哥相送,而是担心方子程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尤其担心他是不是在回家的途中遭遇突的状况。
“子程回电话了,说他们单位有很重要的事情,一时走不开,所以他不能回来,明天亲自送子玉去她的婆家了。”
方父从大队部回来,气喘吁吁地踏入堂屋,对全家人宣布。
方母听了,紧蹙的眉头一下舒展开了。
方子玉见状,神色黯然地低下头去。
“你赶紧找个合适的人,明天替子程送子玉去她的婆家吧。”
方父喘息定了,蹙着眉说。
“子玉,走,到爷爷屋里去。”
方子玉应了一声,扶着爷爷从板凳上站起来,祖孙二人走出堂屋。
“子玉,你明天就要出嫁了,爷爷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你做嫁妆,就将这枚铜钱送给你吧。”
爷爷说完,郑重地将那枚铜钱放在小孙女儿的手心里,又轻轻合上她的手掌,系着铜钱的一段大红丝绦滑出来,熠熠的光辉抚摸着方子玉眼中那一抹流动的晶莹。
“爷爷,这枚铜钱陪着您走南闯北大半生,比什么都珍贵,我一定会好好保存它的。”
“有时候啊,人心和世事只隔了薄薄的一层纸,轻轻一捅,就破了。可是在捅破之前,一定要想好了,如果看到那层纸后面的真相,是否能完全接受?或是断然舍弃?如果不能,千万不要捅破了。子玉,你懂爷爷的话吗?”
“爷爷,您的话我都记住了。”
方子玉摇了摇头,又赶紧点了点头,说。
第二天,天不曾亮,季月朋便带着迎亲的队伍赶来了。
方家岭的大狗小狗们听见轿车接连驶进村里,又欢快地叫起来,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一片,叫的天上的星星愈明亮起来。
方家嫁女儿,一向是令村里人十分羡慕的。
女婿个个可心,更无需父母出钱陪嫁,婆家“千里挑一”的见面钱就足够了。
方子玉的嫁妆比方子圆的还要简单,只有六床棉被,三铺三盖,花生、红枣和栗子被串成串,缝在每床被子的四个角上,像是一串串开启幸福新生活的灵动密码。
栗子与红枣都是本色的,花生的壳则被染成了鲜亮的红色和绿色,组合有序,相得益彰。
方母正在穿针引线,忙着将压腰钱缝在大红棉袄内侧的贴身处。
方子玉看的有些呆,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的诗句。
压腰钱不是现金,而是一张六百元的三年期存折,是方子玉订婚时婆家给的一部分见面钱。
两年多后,存款到期那天,方父一早去方子玉家里拿了存折,去兮和镇的信用社取出来,又将利息拿走了。
方子玉穿戴整齐,与季月朋一起前去跟爷爷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