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虫的叫声清亮的如同水滴,挽来夜风做了琴弦,上声去声地弹拨着,灯光瞅准机会,从关着它的各色屋子里逃出来,追上去。
一束束灯光和了弦声,轻柔漫舞,徐徐幻化出千万般自由的模样,间或与房子里的灯絮絮私语:
房子啊!你困住了灯,却无法困住它的光。在一束光逃离的背后,是对人类某一认知悲哀的无奈。
房子啊!在不久的将来,你会失去居住的属性,彻底沦为一种商品,被高高地供养起来,被一种叫做人的高级动物供养起来。
为了一种狭义的或被绑缚的活着,更加之一股强大而不可左右的力量的级存在与推动,人类甘愿做了你的奴隶,在毫不自知的悲哀中自得或炫耀着对你的拥有。
很快,你又被多元化了,你成为升官的礼物,你成为致富的工具,你成为……
你的身价节节暴涨。
而人类的另一个物种——丈母娘,更是居高临下,以不可小觑的力量参与其中,推波助澜。
房子啊!你失去了居住的属性,多出的功能之一是可以快生钱,令某一批人一夜暴富。而金钱依附了人性,极易生出利欲熏心的嘴眼,相互吸引,协同作用。
于是,钱似雪球般,大的,越滚越大;小的,一晒即化。
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流汗,流泪,甚至流血,辛勤劳作一年,积蓄薄如一片雪花,而房价一夜间又涨了,那片雪花虽然没有完全化掉,却也是聊胜于无。
每当夜幕降临,一座座城市的万千灯光温暖的亮起来时,不乏大量空置房夹在其间,睁圆黑洞洞的眼睛,在无垠的夜里出寂寞高冷的笑。
房价在游走的时光中,将如同竹子拔节,家的定义渐渐被改写。
这究竟是人类的进步,还是人类的悲哀?
时光隧道的前方,房价虚高的泡沫生成,越聚越多,不断涌起……
这秋夜中的私语,几人能懂?
光拉长了脚的影子,路在延伸。
前方,鼓荡着不可名状的迷茫;当下,摆着的是漫无边际的欲望;回头,再不忍望见来时的歧路。
快步走出易主席居住的干部楼大院,方子玉轻轻吹出一口气,一片将落的羽毛重新飞上夜空,在一束灯光里如梦似幻地摇曳着。
秋,在一派金色的无垠中升起,落幕。
秋,在文人墨客的字里行间,浪漫中嵌入深深浅浅的失意和忧伤。
秋,也是多事之秋,是不受年轻父母待见的。它总喜欢将消化、呼吸系统等方面的疾病当做见面礼,送给婴幼儿,或单送,或打包。
方子玉走在路边,一位年轻的妈妈与她擦肩而过,她抱着啼哭的孩子匆匆走进临街的一家个体诊所。
医院小儿科的门诊室里,小病号如同雨后的嫩蘑菇,一夜间多了出来。
很多年轻的母亲怀抱生病的娇儿,心中的疼惜拧出了眉间的疙瘩。
小儿科的病房里,每次护士扎针时,娇嫩刺心的哭声响起一波又一波,此起彼伏。
年轻母亲们的眼泪,或瘦瘦的,或胖胖的,晶莹地悬在眼角打着转儿。
年轻的父亲们看着,听着,心里的烦躁升起,再落下,落下,又升起。
一天夜里,方子玉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梦见在自己宿舍后面的那条大路上,一群人走得稀稀落落,季月朋也在其中,他面无表情,步履沉重,一侧的肩膀上紧紧勒着一段绳子,那绳子很新,是用稻草搓成的,粗糙带刺,似乎就要嵌入他的衣服里去了,再往他身后看,草绳是从一头牛的脖子下攀上他的肩膀的。
月朋这是怎么了?牛绳是要牵在手里的,怎么能背在肩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