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呀,得念好。上次小博病了,子圆每天上班那么忙,下了班也顾不上休息,赶去你们家,给他挂吊瓶。孩子少受了多少罪?你们少花了多少冤枉钱?你不会这么快就忘的一干二净了吧?亲姐弟之间,也需要看长了,看远了,才能越来越亲,越走越近。”
王父冲着王海莉的背影说完,叹息一声,站起身,走向院角的压水井,手握压杆,三下两下,井水被从十几米深的地下抽上来,哗哗地落入水桶。
王母从床底下拉出一个洗脚盆,放在王海莉面前,帮她将伤脚放进去。
王父提着水桶进来,倒入大半盆。
井水凉的恰到好处,王海莉脚背上的疼痛立刻消减了很多。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小博呢?我和你爸爸都想他了。”
“我婆婆听说家里有木匠干活,死活不让我带他回来。”
“有你爸爸看着他,你婆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您没见她的手指少了一截吗?”
“难道是木匠给锯去的?”
“不是木匠,是她爹。”
“怎么会是他爹呢?”
“等我的脚不疼了,再说给您听。”
王海莉的婆婆总习惯用左手干活儿,但她并不是天生的左撇子。
在外人面前,她总是刻意藏起少了一截食指的右手,更不愿提及原因。
伤残生在她五岁那年的冬天里,伤痛从此埋进她的记忆中。
那是一个大清早,她爹拿着借来的锯子,在院子里锯木头。
她醒了,觉的那声音真好听!便钻出被窝儿,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却看不真切。要娘带她去,娘含糊着说了句什么,翻个身,又搂着弟弟和妹妹睡了。她胡乱穿好衣服,溜下床,去了院里。
起初,她只是远远地站着,好奇地看着。
晨辉洒在明晃晃的锯条上,密密麻麻的锯齿像是染了颜色,真好看!它们来来回回地咬着木头,锯末儿簌簌落下,还带了淡淡的香味儿。
“咚的”一声,一截圆圆的木头被锯断了,掉在地上,披着霞光一跳,再次落地后,又骨碌碌滚起来,勾住了她的眼睛。
真好玩!
她迈开两条小腿儿,走到柴堆前,伸出小手,拿起一根小树枝,送到锯齿下面。
霎时,霞光颤了颤,变了血光,尖利的惨叫钻出她稚嫩的喉咙,撕心裂肺的哭声接连响起。
“哎!十指连心呢。你婆婆小小年纪,是如何熬过了那种钻心的疼啊!我和她生活的那个年代,家家都穷,结婚还早,生孩子的事更没人管,只能顺其自然地生,无可奈何地养。村里一家姊妹兄弟七八个的很正常,十几个的也不少见,吃饭穿衣都成问题,哪还有时间和精力看好孩子。大人吃的苦,孩子遭的罪,现在想来还会感到心酸。你姥爷当年……”
王海莉有些不耐烦了,她不想听王母继续念叨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
煤球炉上,水壶里的水很给力地沸腾起来,热气“噗噗”地冒出来,顶的壶盖“嘟嘟”作响。
“妈妈,水开了。”
王母忙放下手中正在擀着的一个面皮,起身提壶,滚水流入暖瓶,漂浮的热气潮润了她曾经波光流转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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