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活的久了,自然就见的多了。”爷爷故意提高音量,看着窗外的儿子,又意味深长地总结出三个字“活、久、见!”
方子圆即使脑洞再大,一时也无法想到,在爷爷去世多年后,“活久见”竟然成了网络流行语。
方父忽然抬起头,看着向他走来的大女儿笑了,笑的有些尴尬。
“咯咯咯咯!咯咯哒!咯哒……”
正在这时,响起母鸡下蛋后邀功请赏的高歌。
百年老黄杨树下搭起的鸡窝里,一只芦花鸡的屁股里滚出一颗白皮蛋,一种卸下重负后的欢快与骄傲立刻贯通它的全身。
“咯哒!咯哒!”它是在夸自己下的蛋个儿大呢。
鸡窝下,另一只黑母鸡徘徊很久了,它也要下蛋,脸早憋的通红了。
芦花鸡一身轻松地从窝里跳出来,黑母鸡迫不及待地跳进去,两只鸡撞了个满怀。
兴高采烈的芦花鸡没有设防,猛地被撞了个跟头,胡乱拍打着翅膀爬起来,打了个愣怔,又继续高唱着,跑到爷爷的脚下。
方子圆转身走进东屋,伸手去瓦缸里抓出一把玉米,走到院角,抬手扬出一道金光,玉米粒纷纷落地,芦花鸡飞跑过去,欢快地啄起来。
不一会儿,灶房的烟囱里飘出袅袅青烟,灶膛里的松树枝被烧旺的松针点燃了,“哔哔啵啵”的声响悦耳动听。
有些松枝的一头在灶膛里欢快地燃烧着,露在灶膛外的另一头则有松节油顶着气泡,油亮亮地从断面冒出来。随着气泡的“滋滋”作响,一股好闻的味道飘起来。
火苗调皮地舔红了黝黑的锅底,爷爷看着锅里轻轻翻滚的油花,不时增减着灶膛里的松枝,把握着火候的大小。
焯过水的米豆颜色翠绿,再裹上一层鸡蛋面糊,就成了米豆鱼。
方父用筷子夹起来,一条又一条,接连放进油锅里。米豆鱼在油面上轻轻游动,被翻过两三次,颜色渐至金黄,又被一条一条夹进铁笊篱,控干油,倒在灶台上的花瓷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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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锅中,在滚水与冷水交织的几次热情拥抱中,一颗颗绿豆纷纷激动地解腰开花,方子圆端起切好的面棋子,下入汤中。几分钟后煮好,连锅端到堂屋的地上,开盖晾着。
米豆鱼蘸蒜泥,也是绝配。
方子圆拿起几头新蒜,提着马扎,去灶房的门口坐下,一边与爷爷聊天,一边剥蒜瓣。剥好了,又在清水中洗过,放进蒜臼,快用蒜锤捣着。
爷爷不时拿起搭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干儿子脸上的汗,再擦去自己脸上的汗。
方子圆和爷爷在一起,总是有说有笑的。而她的爸爸和她的爷爷在一起,总是沉默不语的。爸爸一向寡言,在爷爷面前更甚。此刻,他紧闭双唇,正专注于锅中被热油推搡着的“鱼群”,不时拿筷子翻动着,让每条“鱼”都着色均匀。
祖孙三代,分工有序。
没过多久,香喷喷的米豆鱼被隆重地请上饭桌。
方子圆拿筷子夹起一条,蘸上调好的蒜泥,放进嘴里,她的嘴唇和牙齿借助美味完成一次次美妙的约会。那金黄的,如同酥酪,舞蹈在舒缓的舌尖上;那碧绿的,如同翠玉,抚润着舒张的味蕾。它们缠绵着,它们交织着,如同一匹上好的丝绸,滑过咽喉的要道,落入胃囊的温暖和幽深。
菊花牌落地扇来来回回地摆动着脑袋,送出一波又一波清凉的风,令人吃的更加舒畅。
爷爷象征性地吃了几口,放下筷子,点燃一根烟,轻轻地吸一口,又缓缓地吐出去,隔了薄薄的烟雾,开心地看他的儿子和孙女美美地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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