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冉轻一点头,抬手向荠菜施礼,并不多言寒暄。
荠菜对姚冉的寡言淡漠习以为常,她回京后,也听说过姚冉如今在朝中的风评,可谓是数一数二的孤臣,从不与人往来交际,就连父亲姚翼也要避嫌,据说去年已搬出了姚家独居,每逢初一十五才会回家中团聚。
总之这位姚大人是出了名的眼中只有公事,轻易不会给任何人好脸色——当然,陛下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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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同为陛下登基之初便被任用并领了实职的另一名女官吴春白,不免常常被人暗下拿来与姚冉做对比,在大家眼中,这二位的性情作风可谓截然相反。
吴春白在礼部鸿胪寺中任职,掌管着祭祀礼仪以及与诸邦国的往来事项,极擅与人交际,为官数年,几乎从未与同僚有过摩擦冲突。
荠菜出宫时,正逢六部下直,许多官员结伴而出。
天子登基第四载,忙乱期已过,国之政治机器已初见规模秩序,一切有序地运转着,学政大兴之下人才培养输送也很可观,君王并不鼓励官员们点灯熬油地办公,每日皇城大门皆会准时关闭。
此时距离闭门还有一个多时辰,六部的官员们并不着急,同僚之间结伴说着话慢慢走着。
有人看到了荠菜,都停下对这位实权在手的天子心腹抬手行礼寒暄。
来礼部禀事的吴春白也在其中,她含笑与荠菜施礼,举止大方坦然,明朗从容,笑容中见亲和之感。
她随着荠菜走了一段路,荠菜很爱和人谈家常,得知吴春白至今还没定下亲事,又不似姚冉那般满脸写着生人勿近熟人也请离远点,荠菜便询问吴春白可有议亲打算。
吴春白也不避讳羞恼,笑着说:“不急,再过几年再考虑此事。”
荠菜笑着拍她的肩:“那成,到时大姐我给你盯个好的!”
吴春白含笑点头。
不远处,一行刑部官员中,被拥簇着走来的宋显看向吴春白的身影。
荠菜与吴春白分开之后,刚带着郝浣上了马车,便听郝浣提醒道:“大人可是不知那个传言?”
“哪个传言?”
郝浣:“京中官员大半都知刑部宋侍郎之所以迟迟未娶,便是在等鸿胪寺的吴大人……”
宋显状元出身,年纪轻轻便居高位,是许多人做梦都想捉去的佳婿,大家求而不得之下难免想求个明白,一来二去,便揪出了许多有关宋侍郎心意的蛛丝马迹。
这样喜欢一个人,等一个人,再如何克制,却也是藏不住的。
此事几乎已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噢,这个啊。”荠菜也不意外,她也听说了,只是:“他等他的呗,他等了就非得嫁他了?你情我愿的事,总不能拿刀架着谁。”
郝浣听罢,细一琢磨,不禁点头,这倒也是。
荠菜一路乘车回到京师宅邸中,刚跨进二门,饺子就迎了上来:“娘,平管事回来了!”
那风尘仆仆的管事赶忙上前向荠菜行礼:“家主。”
荠菜问:“事情可都办妥了?”
管事:“家主放心,小人亲自把人送回了家中。”
管事口中的“人”是饺子的兄长馒头。
此事要从前年年底开始说起——馒头几经辗转,还是从和州寻到了京师。
那时荠菜人在益州,饺子见兄长一路吃尽苦头十分可怜,便去信央求阿娘允许收留兄长。
荠菜这些年来收养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孩子,她没打算主动接回馒头,但如今人找上了门来,母子一场,孩子从前许是不懂事,她也不必要当作仇人驱赶,便默许了饺子的请求。
但馒头之后的表现却让荠菜大失所望。
他厌恶读书,也不肯习得一技之长,反而很快招揽了一群狐朋狗友,沾了一身恶习,吃喝嫖赌,还打伤了一名官员的儿子。
他仗着母亲是天子心腹,乃一道节度使,为所欲为,根本不听任何人的规劝教导,甚至因为赌钱而动手打了饺子。
荠菜心慈,但也果决,她多给了一次机会,已全了母子情分,如今看来却是不能再忍了。
她让手下两名女兵先行回京,代她料理此事。
馒头听到了风声,竟窃走了府上的现银与贵重之物,连夜跑了。
郝府的管事带人去追,馒头躲了数月,一次喝得烂醉,忽然被找上门来,仓皇逃跑的过程中摔断了一条腿。
荠菜没让人给他医治,直接让人把这货丢回和州找他爹去。
父子俩正好还能凑出一双好腿来,和州繁盛,凡是勤快些,应当也饿不死。